依稀而已

《溯游从之》（七）

真正离别的那一刻，虽不舍，更是解脱。

方思明怔怔牵着她衣角，素日里明媚的金眸暗淡极了，夜瑶忍不住发笑。

伸手在他面前晃过，眼睁睁看着那双漂亮的眸子一点一点泛起水雾，夜瑶心里柔软，却也无措，只强打起精神，最后一次问他：“方思明，可有心悦之人了？”

方思明久久不答。

这个问题夜瑶问过许多次，可每次方思明都不语，似乎上次那一个“好”字已经费尽了所有力气。

夜瑶从不逼他，只是难免有些遗憾，而到了此刻，又有些隐秘的欢喜。

五味杂陈，最后夜瑶费力勾出一个笑，伸手在他脸上也扯出一个勉强的弧度，语气轻快，一如往昔。

“方思明！”

怔怔回神，方思明看去，面上一片茫然无措，夜瑶看到定是要心疼，然后笑着给他买一串糖葫芦的，可是……那个会对他很好很好的人，已经……不在了啊。

身后属下跪了一地，方思明无知无觉似的，像是刚想起来要回答她：“心悦之人，是有的。”

夜逸悄悄抬头，就看见向来冷静的方思明俯下身将人抱进怀中，脸埋在她颈窝，将夜瑶一缕长发与他的白发系在一起，一黑一白缠绵着，倒也好看。

喉间哽了一瞬，复又低下头去，也就没看见方思明将一个吻轻轻落在她额头，面上虔诚极了，眼中透出的意味却隐隐疯狂。

我寄人间雪满头。

那时夜瑶教他诗词，一首一首分析给他听，念到这句忽然闭口不谈。

方思明想，她又在想谁，那个一直在她心里的人，是不是也曾与她天人永隔。

一念成谶。

红绸终究未挂，檐下已系白幡。

威震四方的那个少年，刚刚明白自己的心思，已经失去了他的心上人。

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对她说一句爱。

大概，她也不想听吧。

大雪落满头，也算是白首。

从此世上只一人白头，如何度过余生。

你等等我。